白云機場五號停機坪項目是2007年白云機場老候機樓進行商業改造，建成大型現代購物中心項目。為此，機場集團成立了9個人的項目組、12個人的評標工作小組，形成了上百頁的會議文件，確定了10項評分指標。最終，時任機場集團總裁劉子*的“關系戶”廣州精*實業有限公司(下稱“廣州精*”)成功中標。

事后，廣州精*的員工也不得不承認：五號停機坪項目的競標極為激烈，而廣州精*的商業競爭力不占優勢，如果不疏通領導關系，他們是很難拿到這個項目的。

2016年8月10日，最高檢官網發布消息，劉子*涉嫌受賄一案，由廣州市人民檢察院偵查終結并移送審查起訴。此前2015年9月，劉被宣布涉嫌嚴重違紀接受組織調查。

在我和孟衛*、林鎮*、李*等人的交往中，我把他(們)當成小兄弟一樣幫助，19年來幫助他(們)起步、發展，近幾年他(們)有些好轉，也給了我們一些好處。通過這件事情，我深刻認識到在市場經濟中，商人追求的是利益最大化。精*公司也好，孟衛*也好，為了他們的利益都是如此。 而我被他們利用成了犯罪的工具。（劉子*口述）

對劉子*的被查，讓五號停機坪項目中粗暴的人為干涉痕跡和暗箱操作手法得以顯露。嚴絲合縫的招標程序之下，資金單薄的廣州精*，憑借在白云機場過硬的各級領導關系，不僅擠掉了眾多實力強勁的公司，還戰勝了其他“有關系”的對手。名為公平招標，實為暗中勾結。

關系博弈

商人陳祖*是在某天晚上喝茶的時候，得知了五號停機坪項目的招標消息的，當時他正在廣州白云國際機場股份有限公司(下稱“機場股份公司”)計劃經營部部長徐向*的家中。他很想參與，但自知實力單薄。

第二天他就把消息告訴了中天國際投資公司的老板周海*。周海*很興奮，攬下了找合伙人的任務。很快，周海*帶來了廣州精*的總經理余清*。商談后，余清*向陳祖*引見了廣州精*的老板何兆輝。

至此，陳周余何四個商人聯盟，但仍實力不濟。他們知道，這個項目需要投入大量現金，單憑他們四人很難拿出。余清*找到了在東莞經營酒店和建筑生意的李少*、劉林*、黃*和李秀*等人，讓他們也參與進來，一起以廣州精*的名義投標。

另一邊，機場集團方面的會議在不斷進行。首次會議上，富海項目公司與機場集團方面就項目承包達成初步共識，而之前項目組成員推薦的深圳銅鑼灣集團，被審查認定實力不夠，有項目爛尾的風險，被排除在外。會議還確定了邀標、評標和定標的招商方式。

項目最終吸引了14家單位報名招標，項目組選擇了其中7家企業作為邀標對象，其中5家接受了項目組的現場考察。記者拿到的相關文件顯示，單從考察內容來看：

廣州精*是5家公司中實力最弱的，它的競爭對手中：

• 廣鋁集團名下有金泰服裝城、金寶服裝城和南方鐘表城等7個商業項目；

• 廣東富海名下則擁有富海商業中心、東莞市華潤廣場和上海東方汽配城等9個商業項目；

• 東莞跨日和廣東天潤兩家企業名下也各有4個商業項目；

•  廣州精*卻僅有2個商業項目，且包括精都大廈在內。

如果按照公開招標的標準，廣州精*這時基本可以打道回府了，或者可能早在初審階段就已經被淘汰了。但搭上了機場集團總裁劉子*的廣州精*，不僅沒有打道回府，還一路笑到了最后。

打通劉子*的關系并不容易，問題在于怎么攀上劉子*。陳祖*找到機場股份公司計劃經營部部長徐向，徐向*為其聯系了與劉子*關系密切的商人孟衛*。

之后的某天晚上，孟衛*和劉子*在小區散步，快分手時孟衛*開了口，說有朋友參與五號停機坪項目，希望能得到他的支持，事成后有500萬好處費。劉子*沒有當場表態。孟衛*心里沒底，又找到劉子*的妻子張春*，希望由張春*做劉子*的思想工作，并答應給張春*200萬的好處費。

最終劉子*、機場集團財務總監吳秀*和余清*坐到了一張飯桌上。飯后劉子*告訴吳，這家公司(廣州精*)不錯，讓她給項目組的其他人“通通氣”，給小組組長、機場集團副總董保*也匯報一下。最終在項目組上報結果的時候，劉子*在會議上明確表了態，支持廣州精*中標。

廣州精*并不是唯一找到劉子*的企業。五號停機坪項目招標前，商人林鎮*也找到劉子*，要介紹參與招標的兩家公司給他，希望他能幫忙。后來招投標時，“因為各種原因”，這兩家公司沒有中標。

退錢風波

拿下項目后的廣州精*，在項目規劃報批時遇到了麻煩。規劃局之前已經對該地塊進行了整體規劃，一塊地被規劃成綠地，不能繼續用作商業用途。劉子*只好親自出面找廣州市規劃局的有關領導進行協調，但是沒有成功。

蒙受損失的廣州精*轉而尋求機場集團減讓租金，延長租期的機會。記者拿到的會議記錄顯示，機場集團方面為此開過8次會，最終在劉子*的安排下，機場集團拿出了延長3年租期，免除8個月租金的方案。

為了打通劉子*的關系，陳祖*花了近1000萬，310萬給徐向*，660萬給孟衛*，再由孟衛*把錢分給劉子*。這個金額遠低于商人們的預期。在早先的會議上，他們確定了項目的總投資為1億元人民幣，其中2000萬作為前期費用，主要用于公關機場領導。這筆錢由陳祖*先行墊付，中標后，一部分金額折算成股份，另一部分由其他商人分攤。

孟衛*記得，錢是分兩次給的，全部是現金。

第一次放在一個拉桿箱和一個紙箱里，由徐向送到他入住的酒店房間;

第二次他們約在白云機場航站樓邊上的加油站交接，錢裝在兩個紙箱里。

后來孟衛*告訴劉子*，他已經收了錢，等劉子*退休了，方便了，再把錢拿給劉子*。劉子*只是笑了笑說，這個以后再說吧。孟衛*知道他默許了。

2009年左右

外界關于五號停機坪項目存在問題的說法傳到了劉子*的耳朵里，當時紀委和檢察院也在調查機場一些人員。劉子*怕事情敗露，找到孟衛*讓他把錢退回給廣州精*。孟衛*嘴上答應了，劉子*也就沒再深究

2015年上半年

陳祖*的合伙人李少*找到劉子*，在交談中劉子*意識到孟衛*還沒退錢。再三追問下，孟衛*承認了，還表示：中介費可以掙。劉子*非常生氣，勒令孟衛*必須退錢。過了十幾天他又問起此事，孟衛*說咨詢了律師，這錢可以拿。劉子*大發雷霆：“你怎么相信狗屁律師的話，這錢必須退!”再之后劉子*和孟衛*都被檢察院調查了，660萬仍在孟衛*手中。直到這時，劉子*還以為這筆錢只有500萬。

“據了解，白云機場新航站樓以30多個招標招商項目、數十個標段全面外包、細分招商的方式組織運營，在機場及行業內引起不小質疑。在國際機場中，像白云機場這樣將項目細分成30多個進行碎片式招標，此前并未出現過。”而白云機場內部人士的質疑是，招標碎片化的產生，或與“切割蛋糕”有關，蛋糕切得細，能照顧不同的利益群體，也為少數人員進行灰色操作留下空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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